初宁心底涌上一抹无边的荒唐。
前几天收到陆聂之结婚请柬时,她还误以为他找了个与自己相似的替身。
现在看来,她又凭什么那样认为?
种种真相摆在眼前,都是刺目的存在。
初宁转身朝自己的诊室走去,眼眶涩红。
“哗啦——”
她拧开水龙头冲刷着脸,想让自己保持冷静。
凉水刺骨,大脑却依旧昏沉。
过往和陆聂之在一起的每一幅画面,一帧帧在脑海中浮现。
曾经的每一次感动,现在回忆起来都是讽刺。
不管是最初的雨下撑伞,还是往后的早安晚安,每一幕都成了扎在初宁心头的刺。
痛,不言而喻。
“叩叩叩”诊室外传来敲门声。
陆聂之走了进来,看着正拿毛巾擦脸的初宁,眸光涌动。
“刚才谢谢你。”他沉声道。
初宁攥紧毛巾,竭力稳住自己的情绪。
“除了这几个字,你就没什么要对我说的?”
当曾经的美好成了鲜血淋漓的存在,她做不到视而不见。
陆聂之看着她,眉眼闪过一抹复杂。
“你想听什么。”
初宁顿了顿,一字一顿道:“楚凝。”
陆聂之微怔,随即沉默着没有说话。
狭小的诊室,气氛骤然压抑。
“她……”
陆聂之正要说话,诊室外面传来了护士的声音。
“初医生,又来了急诊病人!”
初宁微顿,立即起身整理好身上的白大褂。
身为医生,她知道孰轻孰重。
临到陆聂之身侧,她哑声道:“记住,你还欠我一个回答。”
说完,她便走了出去。
忙完后,已经是凌晨四点半。
值班护士告诉初宁,陆聂之带着楚凝转院回了省医院。
初宁扯了扯嘴角,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回应。
走了也好,至少不会让她看一次伤一次。
往后的日子,初宁继续忙碌工作。
这天,妇科医生张雯来找她。
“你妈的情况一定要住院治疗,不然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。”
张雯凝重的口吻,让初宁的心再次悬了起来。
她知道母亲情况不容乐观,但没料到会这般严峻。
来不及更多思索,初宁匆匆收拾了一番家里,专门整理出来一个小房间给初子晏做画室。
随即她给母亲打电话说出自己的安排:“你现在收拾东西,我马上来接你们。”
“可是,妈担心你弟……”初母还是有所顾忌。
“我会照顾好他。”初宁沉声道。
看似云淡风轻的一句话,是承诺,也是责任。
初宁坐车赶回县城,将初母和初子晏带了回家。
莱茵小区。
初子晏一开始紧紧依偎在初母身侧,像受惊的小猫。
但他在看到客厅墙壁上贴着很多他们母子姐弟三人的合影,尤其是小小画室内满是他的亲笔画,忌惮的心情渐渐平缓下来。
看到初子晏对新环境并不排斥,初母悬着的心也逐渐放松。
初宁给初子晏准备好电话手表后,立即带着母亲去医院办理住院手续。
换上蓝白相间的病号服,初母这些天强撑的坚强微微决堤。
她拉着初宁的手,两眼泛泪:“小宁,妈对不起你。”
初宁身体一僵,眸底的情绪微微起伏。
这句话,她等了十三年。
曾经她在心底怨过恨过,为何当年母亲离婚后,要把她丢给家暴的父亲。
“妈,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。”初宁哑声开口,蜷紧了手。
横隔心底多年的伤痛,始终是她跨不过的一道坎。
“当年为什么不带我一起走?”
尽管年少时经历过被父亲拳打脚踢的日子,但日子久了初宁也变得麻木。
直至后来,她遇见了陆聂之,那个黑暗中犹如神明之光的男孩,驱散了她周身所有的阴霾。
纵使曾经怨恨过母亲,此刻听到她的一句对不起,初宁压抑心底多年的情绪溢了出来。
她看着初母,有些无措地等着回应。
初母双手捂面,肩膀轻轻颤抖。
良久,她才哽咽出声:“当年和你爸离婚后……妈是准备跳楚自杀的。”
“但后来被渔民救下送去了医院,也是那个时候我才知道,你弟弟在我肚子里已经两个月了。”
初母嗓音愈发沙哑,说话断断续续。
大抵这些被她隐瞒了十几年的真相再次说出来,又撕开了过往一些旧伤疤。
初宁看到母亲手臂上一道暗紫长疤,她记得很清楚,那是父亲酒后殴打母亲,没有及时做处理留下的疤痕。
初宁颤抖摩挲过疤痕,依偎在母亲怀中,心底思绪泛滥如潮水。
“妈,以后都不要丢下我了……”她哽声道。
至此,母女俩的感情终是没了芥蒂。
安顿好母亲后,初宁匆忙赶回家。
初子晏正坐在画室中,全神贯注作画。
窗外的阳光透过珠帘洒落在他身上,映出斑驳金光。
有那么一瞬,初宁希望时间永远定格,不再流逝。
晚上。
做好晚饭后,初宁拉着初子晏坐到餐桌上,教他如何用勺子自己吃饭。
长久喂饭不是个办法,他迟早有一天要学会独立。
“妈妈呢。”初子晏抿着嘴,不愿意吃。
初宁微愣,轻声道:“她生病了,需要住在医院,明天姐姐带你去看她,好不好?”
初子晏瘪了瘪嘴,眼泪吧嗒就流了出来:“我要妈妈……”
初宁连忙抱住他,一下一下轻拍着他的后背。
“乖子晏,我们是男子汉,以后要做保护妈妈的小超人。”
初子晏的情绪渐渐平缓下来,但稚嫩的眉眼间还透着对母亲的想念。
夜深,初宁将弟弟哄睡后,再出来收拾一室的狼藉。
一个人独居多年,突然有了要照顾的人,她还需要慢慢适应。
翌日。
初宁带着初子晏到省医院看望母亲。
“妈妈!”
初子晏看到病床上的初母,一个箭步飞奔过去,犹如小羊羔紧紧抱住了她。
初母摸着他的头,神情中满是慈爱。
“有没有乖乖听姐姐的话?”
初子晏睁着澄澈的眼点了点头,倏地看到初母头上的帽子,表情渐渐变得疑惑。
“妈妈,你的头发呢?”他摘下初母的帽子,头顶上一片光秃。
曾经他最爱绕指玩的满头黑发,不见了踪影。
初母拉住初子晏的手,温柔解释道:“天气太热,妈妈剪掉了。”
初子晏若有所思,随即指了指自己的脑袋:“子晏也要剪头发,陪妈妈一起变光头。”
一旁的初宁只觉得鼻头骤然酸涩,她转身退出病房,将温馨一刻留给母亲和弟弟两人。
初子晏的心中,母亲几乎占据了全部位置。
往后若母亲不在了,他该如何坦然接受死亡的含义?
初宁坐在走廊上,大脑一片紊乱。
她抬手揉着太阳穴,颇为疲惫。
这时,一个身影停驻在了座椅前,遮挡了窗外照进来的阳光。
“初宁。”
初宁微怔,闻声抬眸看向来人。
是前几天她做急诊阑尾微创手术的患者——楚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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