次日,我命人开了大理寺,身旁的扈从着黑甲,敲响了衙门口的登闻鼓。我对围观的百姓说,若有冤情,可击鼓鸣冤。百姓只是围观,低垂着头,似是不敢抬头见我。冯郎君来了。不知是谁喊了一声,人群恰似热油锅里泼入热水,刹那便沸腾了。...
次日,我命人开了大理寺,身旁的扈从着黑甲,敲响了衙门口的登闻鼓。
我对围观的百姓说,若有冤情,可击鼓鸣冤。百姓只是围观,低垂着头,似是不敢抬头见我。
冯郎君来了。
不知是谁喊了一声,人群恰似热油锅里泼入热水,刹那便沸腾了。
冯氏郎君冯清身着大理寺卿的官服,冠戴得极正,缓步而来,君子端方。
他是清廉官人,是赤忱书生,是百姓心中的青天。
冯清站定,对百姓端正一礼,不须说什么,只要他站在那里,便是民心所向。
冯清是好官,可无人相信我身旁的黑甲军是好官,也无人信我是好官。更有些酸腐文人厉声斥责冯清改弦易辙,朝秦暮楚。
无需我动手,百姓们自将那文人打得头破血流,掩面而去。他们见我对此不制止,大约是有了两分底气,虽不敢搭话,但窃窃私语的声音却更大了。
第一日,无人敢应。
第二日,有孤女状告东街恶霸谋夺家产,强迫为妾。
第三日,街边卖花郎状告相府家奴闹市纵马,伙同主家草菅人命。
待到第四日,门庭若市。
大理寺府衙大开十日,有冤者皆可击鼓鸣冤。衙门口代写状纸的摊子排了很长的队伍,我麾下的军队守在旁边,若是冤情属实,便协助衙役前去办案。恶霸蛮匪自不必说,便是世家大族,士兵照去索人见官。
京中的世家自是不忿,只可惜他们空有财富和爵位,却不及我手下精兵强将,养的门客撰写的檄文浩浩荡荡发了数十篇,我不为所动,照做不误。
终是第十日,有人状告我麾下将士掠夺财物,强抢民女。
冯清不敢耽误,几经查证,确认属实,问我该如何做。
我问他:依照律法,该如何判定?
冯清:打三十杖,流三千里。
我笑:先生,按照军法,可是要乱棍打死的。
我命人将那欺男霸女的恶人拿来,身缚枷锁,问他:可知罪?
那人被按在地上,犹自不服:将军如此对待我等,不怕我等心寒吗?
旁的士兵也为他求情。
是啊,将军,他知错了。
我等打了这么多年的仗,可曾有负将军,今日不过一小娘子,将军恁的刻薄。
他掠夺了多少财物,俺们弟兄凑钱给赔上。
那小娘子家贫,便予他做个新妇,也不算辱没了。
我冷笑,抢过扈从手中军棍,狠狠砸在那人的肩头,痛呼声立刻便起,我道:你自是天生地养无父无母,难道其他人都没个血缘亲戚?若是你们的父亲被人杀死,母亲被人侮辱,妹妹被人抢走,财物被人掠夺,只因那人是军汉,只因那人跟着的将军带着他们立下了功劳,便可肆无忌惮,目无王法,你们心中作何感想?
你们未曾负我,我可曾负你们?饷银可曾拖欠?过冬的棉衣,营中的伙食,逢年过节的赏赐可曾亏待?你们随我立下泼天功劳,日后封妻荫子,可会想起你们将军一二提点之情?
地上的人仍在痛呼不止,其他人则是以手掩面,羞愧非常。
我冷冷地说:其他人如何想的,我管不到,你既然犯了律法,那便按照律法处置,之后我军中自有刑罚。
冯清问:将军以为,如何判定为好?
我道:律法与我军规相撞,今日郎君便依从我军规,免了他流放。先依照律法,打他三十杖,随后用军棍。
衙内衙外鸦雀无声,我道:打死为止。
我拂袖而去,身后传来声声痛呼,我命人取出财物,补偿给受辱的那家人。
冯清疾步行来,我停住脚步,但见他对我一礼,道:天命垂怜,得遇明主,将军且受清一拜。
我坦然受之。